真正发生变化是在高考之后。
赵瑞禾从小喜欢小动物,家里担心宠物会影响他学习,从来也不让养。赵瑞禾很小就决定做一名兽医。
他爸妈认为兽医没出息,让他考本市的师范大学,说将来可以做老师,又体面,离家也近。
赵瑞禾和父母争论了几次,后来父母便由他去了。
他以为这是同意,没想到,最后,他竟收到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。
赵爸很得意的表示,是他偷偷帮赵瑞禾改了志愿。
他嘲笑赵瑞禾天真,还说赵瑞禾以后一定会感激自己。
值得庆幸的是,赵瑞禾报道后,发现师范大学也有兽医专业,虽然不是热门专业,但总比没有强。
赵瑞禾活了十八年,一直是听话的好孩子。但是那天,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,为自己转了专业。
一直到他大学毕业,父母才知道这件事。
他们大发雷霆,让他去考公务员,或者读个体面的硕士。赵瑞禾拒绝后,他们便骂他烂泥扶不上墙,让他把从小到大的学费和生活费还给他们。
赵瑞禾也是硬气,借着贷款把钱还上了。
他这时候心里还以为爸妈在开玩笑,没想到,他们真的收下钱。
没几天,赵瑞禾发现,他弟多了几双名牌球鞋,电脑也换成外星人的了。
他的父母有多看不上他的工作呢。直到现在,家里亲戚问起赵瑞禾的动作,他的父母总回答,他在外企做高管。
赵瑞禾以为自己已经不恨他们了,但现在他发现,自己心里那团怒火,始终烧得旺盛。
他说:“百八十万没有,百八十块可以借。”
赵妈妈难掩失望,眼睛里甚至带了些轻视。她打量儿子的诊所,问:“这里,能抵押吗?”
赵瑞禾好奇,“我弟不是有公积金吗,他又是公务员,贷款很容易吧。”
赵妈妈摇头,“不能贷款啊,利息太高了,你弟又不富裕,怎么能白白给银行钱。”
她追问:“你这诊所虽然地理位置不好,但是很大,应该能抵不少钱——”
赵瑞禾问:“利息怎么算?”
赵爸火了,“你还是人吗,那是你弟,你还和他算利息!你真是,气死我了你!”
赵妈妈也满脸失望,“你们是兄弟啊,买房是人生大事,你一定得帮他一把。”
赵瑞禾又说:“可是,如果他不按时还款,我的诊所就没了诶。”
赵爸爸不屑,“你就别操这个心了,你弟不像你,他有本事,还能赖你的钱。”
赵瑞禾偏要他给保证:“万一呢,如果他没按时还款怎么办,你们替他还吗?我需要你们写个字据。”
赵爸爸彻底/火了,“你是个什么东/西,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,你——”
赵妈妈以为自己说服了大儿子,忙说:“你看你这里生意这么好,这才几天,就买了这么大一间房,如果你弟换不上,你就替他还了。你们是兄弟,他不会坑你的。”
赵瑞禾点头,“他是不会坑我。但是你们会。”
“妈,您想让我给我弟买房就直说,说的这样委婉,我差点没听懂。”
赵妈妈尴尬的说:“没,你误会了,我们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赵爸爸不屑,“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,我们有钱,用不着你——”
赵瑞禾说:“原来是这样吗,你打算给我弟出多少,百八十万吗,您一个普通退休老头,这么有钱?”
赵爸爸指着他,“你!”
赵瑞禾看着他妈,“我这里生意不好,只能养活自己。还有,这里是我租的。”
“行了,我该上班了。天怪冷的,没事您二位快回去吧。”
赵爸爸拍着桌子,指着他鼻子骂,说他没出息,说他不孝顺,说他如果听自己的话,也不会混的这么惨。
赵妈妈也不拦了。
赵瑞禾只是安静听着,最后,他说:“爸,知道您为什么总生气吗。”
“因为您无能为力。”
“我才工作几年,您工作一辈子也没攒到百八十万,照您的说法,您不是没出息,您是白活了。”
父母离开后,宠物医院安静下来。
赵瑞禾忧郁的坐在阳光里,比平时看起来更有魅力。
他听见脚步声,抬眼看去,顾小絮笑盈盈看着他。
他没有生气,只是点了支烟,“笑吧,我也觉得我很可笑。”
“不是笑话你。”顾小絮说:“我只是发现,原来天下不只有我妈是这样的家长。”
“他们明明是丑鸭子,却质问自己的儿女,你为什么不是天鹅。”
顾小絮把她妈妈虐待她和弟弟的过去告诉赵瑞禾。
幸福果然是对比产生的,赵瑞禾对自己的遭遇很快释怀了,他甚至觉得,他的父母好像也不是不能原谅。
他平时很会和女孩聊天的,现在他想安慰顾小絮,却找不到合适的话。
想了想,他问:“你手上的伤,就是这么来的?”
顾小絮手背上有几道细长的疤痕,一直延伸进手腕。至于胳膊上有没有,赵瑞禾人就不知道了。
顾小絮总穿长袖衣服,不肯漏出一丝多余的皮肉。
这道伤并不是顾妈妈留下的。她还指望顾小絮嫁给有钱人,几乎不在她身上留疤。
顾小絮愿意让赵瑞禾知道的过去只有这些,她冲他笑笑,算是默认。
她问:“打耳洞痛吗。我以前一直想打耳洞来着,但是我妈不让,说会影响我学习。”
被父母胁迫这件事上,赵瑞禾和她很有共鸣:
“我发现了,这些家长真的无知。”
“他们没上过学吗,不知道学习是什么样的吗。也不看看自己能考几分,就会强迫小孩。”
“自己读书时及格都困难,到了孩子这里,打两巴掌就能打出第一名来了。”
这天下午,顾小絮请假了。
她和赵瑞禾窝在宠物店的阳光里,说着父母老师和同学的坏话,纪念迟到的叛逆岁月。
“我爸妈老说二流子才打耳洞,我打耳洞是为了气我他们的。”
赵瑞禾撸起袖子,“你看,我还有纹身你。”
他肱二头肌处纹了一道弧线,顾小絮研究了一会,问:“你这是,纹了个什么?”
赵瑞禾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我本来想纹一条过肩龙的,但是太疼了,我才画了一笔就放弃了。”
他强调,“真的太疼了,叛逆也是要有代价的。”
顾小絮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赵瑞禾也跟着笑了。
他边笑边摇头,“现在想想,以前果然幼稚啊,竟然觉得穿洞纹身很酷,其实这些有什么酷的,咬咬牙,忍着疼,也就过去了。”
“真正酷的,是一天又一天,一年又一年,坚持自己目标,不怕旁人的嘲笑,也不被平凡的生活打败。”
他挑挑眉毛,“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哲学家?这是我高考作文时写的话。”
他苦笑,“被逼着看书也挺好的,起码能逗漂亮姑娘开心。”
顾小絮不置可否,“说点我不知道的。”
赵瑞禾:“什么?”
顾小絮假装傲慢说:“我都快三十了,我还能不知道自己是个美女,说点我不知道的。”
说完这话,顾小絮自己也很惊讶。
如果不是外貌出众,她当初不会被流氓盯上,人生也不会经历这样的波折。
有一段时间,她是厌烦自己的长相的。
赵瑞禾的笑声打算她的思绪。他开玩笑道:“美女应该谦虚一点,不然我们普通人可怎么活。”
大概是今天天气很好吧,顾小絮被阳光晒的眯起眼,心中那些坏的情绪也融化了。
夕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子里,空气中浮动着微小的尘埃。两人窝在候诊区的沙发里,越狱的大橘窝在两人中间。
远处的海浪安静的敲击着堤岸,一下接着一下。
门口偶尔有行人经过,有人穿得暖和,也有人穿着时髦。
他们虚度了一整个下午,却不觉得浪费。
天快黑的时候,顾小絮问:“你知道哪里可以打耳洞吗,我要打耳洞。”
那天晚上,顾依明来看他姐的时候,发现她正在看一幅耳环。
耳环是蓝水晶和钻拼成的,看起来清纯又浮夸。
顾依明不解,“你又没耳洞。”
顾小絮像小朋友显摆新玩具一样,让弟弟看自己的耳朵:“今天刚打了。”
顾依明对她打洞这件事没有意见,只是检查了一下,确定没化脓后,叮嘱道:“注意清洁。——算了,反正我经常来,我帮你看就好。”
他拿起耳环,“看久了还有点可爱。不过,这不像你的风格。”
顾小絮笑着说:“朋友送的。”
为了纪念我的一次小小叛逆。
顾依明还不知道她,她哪有什么朋友,八成是那个姓赵的花花公子。
耳环是在旁边的小店买的,外面套了个粉色包装袋,上面用花里胡哨的花体英文印了着‘ILOVEU’。
顾依明看着就来气,挑剔的说,“还‘ILOVEU’,什么样的人没事对人说这仨字。”
他摇晃着耳坠,“什么水晶,都是玻璃做的,没诚意,真会糊弄人。你等着,等你过生日,我送你钻石的。”
顾小絮逗他,“我可要全是钻石的哦,亮晶晶的,能晃瞎眼的那种。”